如果一位智者能知道宇宙某一时刻所有促使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物体的位置，乃至大至时空引力、小至粒子速度等所有数据信息，且他有足够的运算能力对其进行分析，那么宇宙下一时刻、下下时刻一直到宇宙的终结，这所有的未来都将被他看破，未来将像过去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智者正是数学家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所想象出来的恶魔“拉普拉斯妖”，它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从而知道宇宙的所有历史、所有正在发生的“现在”和所有将要发生的“未来”（这并不违背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即“粒子的位置和动量不可能同时为人所知”，因为虽然这两个变量的数值是以概率波函数的方式存在的，而非具体数值，但这些波函数是被确定而时间可逆的薛定谔方程所决定的）。
当然如此庞大的数据和算力均非人力可达，于是龙之州的古人在对这个决定论事实有着粗浅认知的同时，寄希望于原始的占卜、卦算以求堪破天道无常，预测自然，大部分时候这些“掐指一算”没有多少成功率，但这些数算工具在某些人的手里似乎确确实实构造了一些可信度，不知是概率的垂怜还是有别的原因……
无论如何，在卜算子看来，出手抢夺签筒这般不雅之事绝非上策，最重要的是，好像是因为这个场景，连同它这头牛的形象都是那边临时搭建出来的缘故，一旦跟这两人的身体有了过多的接触，就容易导致计算三人动作的程序出现混乱，说白了——会bug。
所以卜算子在认识到自己无法撼动神代七海那无懈可击的逻辑，又不想出手抢夺之时，它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上的“诗酒趁江山，落花莫归岸”签插回签筒：“算了，你想抽就抽吧。”
“真的！？”七海欣喜万分：“你真的让我抽？”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卜算子轻松了不少：“抽吧抽吧，不过这个签可不在过去现在将来三签范围内，我也不知道抽出来的签文代表的是什么，实话说，我也挺想知道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的。”
正如他所说的，其实卜算子是不知道也看不到两人所代入到的场景复现内容的，它只是在抽签者“神色一变”后，从他们手上拿回签文，然后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微笑地把签文念出来而已。
“好！”七海舔了舔嘴唇：“那我抽咯……嘿！”
卜算子和一树都倾过头去，好奇地看着她。
七海拿着签，半张着嘴，一脸迷茫。
“看到了啥？”卜算子可算是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七海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解：“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什么都没看到？”卜算子皱起了眉头，因为牛脸较长而眼距较小的缘故，它的皱眉显得十分滑稽。
“难道是只对前三签有效？”一树猜测着。
“太不讲道理了吧！”七海气。
虽然已经决定让她再抽一签，但卜算子还是不禁腹诽这股气生的十分莫名奇妙，十分不讲道理。
“不太应该。”它思考着：“不，是根本不可能。”
“话说你这时候不应该掐指一算的吗？”一树问。
卜算子不说话，只是摇了摇自己的蹄子。
“当我没说。”一树汗颜。
卜算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虽然以一头牛的脸来说，它的表情每时每刻都很凝重，但现在就连七海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它不动了。
在两人等了整整两分钟的时候它回来了，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声声嘶力竭的：“我操！”
“怎么了你这是？”一树反倒被逗乐了：“修道之人不应该有一颗平常心的吗？”
卜算子不理会，只是盯着七海，严肃地问道：“你确定你摸到那根签之后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现象？”
“是啊。”七海早就不是那个被一树一吓就紧张的要死的女孩了：“啥都没有。”
卜算子的眉头简直要皱成一个大裂谷，一树相信现实中这人肯定没有这么会皱眉头，估计是模型的问题把。
“签文是什么？”它又问七海。
“呃，且思我要去往何方，不问我来自何处。”七海看了看手上的签，回道。
“第十五签，中签……”卜算子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根签！”
“你不相信就自己看呗。”七海气哼哼地把签扔给卜算子。
“不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卜算子接过签，仔细观察了一番却什么都没看出来，至少这根签是没有被动手脚的，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而是你抽出的签不应该是这一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它说。
“怎么，这根签有什么问题？”一树疑惑地问。
卜算子却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七海悄悄靠近一树，轻声问道：“这是不是你搞的啊？”
一树哭笑不得：“我哪有这能耐，要能影响这个虚拟空间的话我在大厅的时候就变个空调出来了好吗。”
“那就是说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咯？”七海惊讶，感情她一直以为这是一树搞的鬼。
“应该是吧，它也不说到底怎么回事。”一树现在也疑惑着呢，这根签怎么就不是七海抽出来的那根了？抽签的时候他可是盯着的，确确实实就是同一根签没错，也没有被调换的时机。所以说这些算命的就是神神叨叨的，烦人。
一树自己对卦算没什么接触，也不怎么感兴趣，在他看来这种东西不过是撞大运而已，至多算是统计学上的粗浅概率归纳，也就是提升了一定几率的……呃，撞大运。
“唉唉唉，这下有得忙了。”卜算子连叹三口气，愁眉苦脸道：“你们出去后跟你们分部技术部的……算了，我自己去要，你们可以走了。”
它挥了挥蹄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咦？”一树却是疑惑了一声。
“嗯？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卜算子又紧张起来了。
“不是，只不过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留下一句含含糊糊又不知所云的话以作启示吗？就像小说里那样。”一树道。
“我说，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些搞风水的人有什么偏见啊。”卜算子发呆。
“没有没有。”一树忙说：“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你没有什么启示要对我们说吗？”
“嘶……启示？”卜算子犯难了，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真的很想听的话……你们外面的身体现在应该是躺在沙发椅里面的，然后头上戴着Micro CROW（设备型号），清醒过来的时候脑袋不要左右乱晃，容易撞到，我被撞过好多次，还挺疼的。”
然后卜算子对他们点了点头，像一个被删除的图层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一树转头，跟七海大眼瞪小眼。
“我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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