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御史话音才落,紧接着便又有人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前浙江都指挥使廉忠,在狱中喊冤,弹劾贾瑛身为江南水师总督,面对叛匪却裹足不前,这才致使叛匪得以逃窜至海外岛屿。事后,还严令浙江沿海卫所,只船片板不得下海,阻挠浙江都司追击围剿叛匪,有养寇自重之嫌。”
说话之人,是刑部的一名官员。
“陛下,福建官员上疏弹劾贾雨村”
一旁默不作声的冯恒石听着大殿之内,一波又一波的弹劾之声,感觉到朝堂的风向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前一阵,百官之中联名弹劾的首辅李恩第极其党羽的居多,成为众矢之的的李恩第,请罪启辞的折子都已经连着上了两道了,不过皇帝一直没有允准,傅东莱也似乎没有放弃继续对李党的打压。
怎么今日风向突然就变了呢?
冯恒石抬眼看向傅东莱,只以为是他在背后推动此事。
可当看到傅东莱眼神之时,冯恒石知道自己猜错了。于是又将视线看向了其他两名阁老。
自从徐遮幕获罪,叶百川入阁被堵,周荃回乡守丧之后,嘉德朝的五名阁臣,如今只剩下三人了。
李恩第一如既往的保持低调,尤其是最近,对于百官们当着他的面,对他发起的弹劾,甚至连反驳都不曾有过一句。
是杨景吗?
他又为了什么?
官场之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局势,冯恒石宦海数十年,早已看清了这些。就说当初欲要推他作为魁首的清流派系,最近似乎也开始与他保持起了距离,不知道又与哪位达成了什么协议。
傅东莱入阁的时间,并不算长,看来便是以他强势的性格,也无法将自己的队伍拧成一股绳。
杨景虽然低调,平日里又像是一个传声筒,但却不可否认,其阁臣的资历,是出李恩第之外,时间最长的一人,几乎是与徐遮幕同一时间入的阁,期间还经历过一次罢官,之后又二次起复,且依旧是内阁大学士。
果真,不能小觑任何一人,尤其是能爬到大学士这个位置的。
冯恒石又将目光看向大殿金座上的皇帝。
只听嘉德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贾雨村之事,已有定论,今后不必再议。”
“江南甄家,不过是出了几个不孝子弟,杨仪已经奉旨拿办了,此事也到此为止。”
嘉德对于甄家没有太大的好感,也谈不上多坏的印象。
甄家与皇室的情分,在先帝一朝,而不在他。若是犯事,依律处置即可。
只不过,前些日子,太妃派人请了他过去,说了一些关于先帝爷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提到甄家的,嘉德哪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仰赖祖上恩荫的腐朽家族,便再留几年吧,只当是给太妃一个面子。
太妃是他的生母,母凭子贵,按理说,他已登顶大位,怎么也要给自己的生母一个皇太后的位子。
只是,太妃的名分,是他的父皇保留下来的,若是先帝愿意,在他初登大位之时,就该将此事提上议程了,可先帝没有。
如此,一拖便是四年。
四年之后,他的父皇殡天,他好不容易能够独揽朝政,却又面对更大的朝局危机,此事也只能再次搁置下来。
他确实亏欠自己的生母甚多。
不过如今随着他的皇位渐渐稳固,将来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此事了。
“至于贤德妃的母族”
“召贾瑛回京吧”
“大伴,等贾瑛回京之后,宣贾政、贾瑛入宫自辩。”
“诸位爱卿,你们弹劾贾瑛,还有贾家,总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吧,等他回京之后,你们再当着她的面,好好问问,冯爱卿奏本中所提之事,是否属实,再行论处。”
如今的嘉德,再不是两年之前的懦弱皇帝了,朝会上的事情,随着他的拍板钉钉,甚少会再有人跳出来反对,天子威势日重。
殿内百官诸员听了,也不再做声。
只是有心之人却不免对贾瑛,还有贾氏一族,生气了羡慕之心。
这是嘉德第二次让贾瑛自辩了,若是换做别的官员,仅凭百官的一封弹章,就能让其下狱,自辩?
那要看皇帝有没有心情听这些。
圣恩隆中啊!
朝会之后,冯恒石与老友傅东莱,并肩向宫外走去。
路上,冯恒石忽然开口问道:“你这么快,就要对勋贵动手了?”
傅东莱转头看了冯恒石一眼,摇了摇头道:“新政才刚刚开始,老夫还没有蠢到自觉坟墓的地步。”
别看平日里勋贵们见了文官就害怕,可事实上,他们才是这个国朝最强大的一支力量,若真要反噬起来,别说是他傅东莱,皇帝都别想好过。
对于勋贵,只能徐徐谋之,而不可一味逞强逞快。
“应该是有人想要转移朝堂的风向,和百官的视线,贾瑛和贾家,不过是正好碰上了这个节骨眼儿,被当出头椽子打了。谁让贾瑛两年来表现的太过与众不同了呢!”
冯恒石也配合着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往年的新科三甲想要出头,不知道要苦熬多久,再看己亥一科,先有了一个贾瑛,后面又来了一个冯骥才。
不止是他们俩,己亥科的所有进士,近二年宦途似乎都很顺畅,有的已经升任了地方知府。当然这与新政需要人才不无关系,但也足以让他们这些老人唏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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