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衡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孤身一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异类。周围的新生多半是家里人陪着来报道的，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着，每人手里都拎着几袋行李，笑声里充满对新生活的期待。
让人羡慕。
文衡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搁，抬起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在贴着硕大迎新招牌的迎新点前停了下来，把浅灰色的口罩拉到下巴上，冲坐在棚子里头聊天的女生点一点头：“你好。”
难得看见一个个儿高长得好的帅哥，那女生眼睛一亮，笑吟吟地在桌上拿了准备好的袋子迎上来：“学弟你是环院的？来来在这儿签个到。这是我们学院的新生纪念衫你看看要什么尺码的？”
文衡俯下 身在桌上摊开的几张签到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一边签到一边道：“XXL。”
学姐熟练地在衣服堆里抽了一件塞进袋子里递给他，用几分收敛几分肆无忌惮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发光：“学弟你是体育生？”
文衡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重新把口罩戴好了，声音闷在了一层布料后面，滤去一点儿冷意：“不是。”
学姐猜错了也不尴尬，笑嘻嘻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看起来体育神经很棒。我是我们学院体育部的，之后还会常见到的。你家里人在外头等着吗？现在可以过去宿舍拿钥匙收拾东西啦。你们宿舍应该在四号楼，需要帮忙带你过去吗？”
她热情得坦率，文衡生不出太多反感，只是疏离地退开半步：“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儿。谢谢。”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地图，笃定地朝宿舍走去。
他从宿管手中接过钥匙和一沓杂七杂八的资料，随手往刚才拿的袋子里一塞往楼上走。楼道里挤满了家长和学生，各种方言串成一片，夹杂着或客气或夸张的寒暄招呼。他仗着自己戴了口罩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格格不入地冷着张脸自顾自地往宿舍走，挨个找到自己的宿舍打开门时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显然不是个新生的宿舍。
新生宿舍都刚翻过新，这间宿舍倒还算得上整洁，只是处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楼梯上贴着防滑的海绵贴，墙上贴了几张海报，靠门的座位大咧咧地摆了一只电脑椅，椅背上还挂了几件衣服。
文衡退出去重新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自己的名字显然是新贴上去的。下面还印了两个名字，纸上的边角都皱了起来。
他把丢在门口的行李箱一股脑推进了宿舍里，手里的袋子随手往自己桌上丢，在学校标配的小板凳上坐下来揉了揉胳膊，打算歇口气再收拾东西。
对面床拉紧的床帘里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诶，小学弟来了啊。”
那人像是刚睡醒，尾音一拖再拖，隐隐含了一点儿笑意。
文衡被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机差点儿磕在桌面上，好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仰起头往对面看，对面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帘“哗”一声拉开，坐在床上的人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扒拉着栏杆笑着往下看，扬扬手大大方方地招呼：“早上好呀。”
“……”文衡平复了一下心跳，抬起左手示意自己的手表，“中午好了。”
对方歪头笑起来，看起来一点儿没有学长的风范，清了清嗓子：“你是文衡吧？我是傅征，大三的，姑且算上你学长。”他抬起胳膊指了指斜对面齐齐整整的桌子：“三号床是赵旭，和我一级的，不过他住外头，一年到头都不在。四号床没有人。所以平时基本上就我们俩在宿舍。”
文衡斟酌着称呼，颔首叫了声学长。傅征一翻身从床上爬下来，套上拖鞋去拿东西洗漱。文衡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一摆好，傅征正好洗漱完从卫生间回来，扶着自己的椅背笑道：“要一起去吃饭吗？”
文衡犹豫了一下，摇头：“我先收拾完东西。”
他脚下摆了两个大行李箱，傅征看了一眼，啧舌道：“那可够呛。食堂一点关门，你看着点儿时间啊，我先走了。”他穿着人字拖拎起手机和钥匙往外走，刚出门又扒拉着门折回来，“要不要给你带点儿什么吃啊？”
文衡依然客气地拒绝：“不用谢谢。”
傅征挑了下眉毛，懒懒散散地摆手走了。文衡把手机扣在桌上，把东西大概收拾了一遍，再打开手机时微信里已经被各类消息轰炸了。新建的班群和年级群热热闹闹地灌水，讨论着新宿舍与新环境，问着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问题。他恰好是落单的新生，直接住进了学长宿舍空出的床位，和班里其他人格格不入地划开了。
这样也很好，落个清净。
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将几个群设置为消息免打扰，下滑看见一条新消息：“学校怎么样？”接着是一通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的语音申请。
文衡对着屏幕发了一分钟呆，回复：“挺好。”
对方很快打了个电话。文衡接通后放在耳边，没吱声也没叫人，尴尬的气氛顺着电磁波蔓延，终于是沈霞先按捺不住，温声道：“学校挺好就行。在学校乖一点，别惹事，也别再搞那些事儿了。大学离家里远，我们也照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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