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的人喘着气:“司马参将在刑部承认杀害了那个姓刘的农民。之后就被下在监中。不知怎么的,前两天就在狱中自尽了。这里有一封信留给元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来。
司马非一把夺过,颤抖着手展开了,见里面果然是爱子的字迹。司马勤写道,他当年因为刘家的地侵犯到了司马家的祖坟,所以和人起了争执,推搡的时候,对方撞到了坟头上而一命呜呼。他害怕损害父亲名声,一时糊涂,就和母亲商量想花点儿钱私下解决此事。本来刘家二老已经答应,但张氏却始终不肯,还到县衙击鼓鸣冤,状告司马勤杀人之后又仗势欺人企图掩盖罪行。司马夫人害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作主张去向县令求情,又向抚台老爷打招呼。不知抚台和县令是如何交涉的,县令竟然一怒之下悬梁自尽。抚台怕事情闹大,就赶紧让一个捐官的人补了缺,将事情遮掩了过去,司马家也给了刘家一大笔赔偿。此事算为了解。他实在没想到几年之后,又会牵扯出这许多麻烦来——什么马芹失踪,张氏被杀,司马勤统统都不知情。然而,此事毕竟是因他而起,若他当年没有和人争执,后来没有想要私了,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种种。他觉得愧对父亲,唯有一死以谢。
司马非一直屏着呼吸,但是一种热辣辣的感觉还是冲上他的鼻子。当看到最后“不孝子勤绝笔”时,他再也克制不住,两行浊泪滚滚而下,更从胸中嚎啕一声:“勤儿,你怎么……你怎么这样傻!”当下捶胸顿足,哀声震天。
满场的士兵都呆住了,半天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窃窃私语,都愣愣地望着司马非。也有人匆匆忙忙把王谭请了来。王谭一路走一路问,他由于知道不少内情,所以一听到司马勤死了,也就把经过猜出了十之八九。暗想:这可要天下大乱了!须知司马非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如今惨死狱中,司马非肯定要给儿子报仇。为此,他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王谭便加快脚步往练兵场赶。到了那儿,果然看到司马非边野兽般地嚎叫边挥舞大刀驱散要上来劝慰他的人:“冷千山,你这乌龟儿子王八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就不叫司马非!”
“元帅!”王谭唤了一声。
司马非犹如身处梦魇之中,先开始半点儿也没听见,片刻才猛地回头来看——王谭见他双眼充血,红得骇人,不由倒退了两步。
“你来得正好!”司马非提刀大步奔了过来,“点齐人马,到揽江去收拾冷千山这老小子!”
“元帅——”王谭被司马非拉得一个趔趄,顺势就跪在了地上,“元帅请节哀。”这边说着,那边又打手势吩咐几个副官,让他们赶紧将士兵解散了,免得多事。
“节哀?我不哀!”司马非吼叫道,“我就是恨!我恨冷千山这王八蛋。有什么就冲着我司马非来!为什么要逼死勤儿?勤儿是前途大好的年轻人,跟姓冷的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害勤儿?我决饶不了这混帐!”
“元帅!”王谭跪行上前,挡住司马非的去路,“元帅莫非忘记了?司马参将的案子固然是冷将军写折子参奏的,但幕后却另有主使——很可能就是袁大人想要让元帅和冷将军互相残杀!”
“他娘的!”司马非骂道,“就算没有袁哲霖这小子,我也要收拾冷千山!我要挖出他的心肝祭奠勤儿……出兵!立刻出兵——娘的,人呢?”
“元帅!”王谭道,“你这样出兵去攻打揽江城,算是什么?是造反么?带着楚国的军队去打楚国的城池,怎么都是元帅没道理。就算把揽江城打了下来,元帅也担上了大逆不道之罪。你抓冷将军给司马参将陪葬,自己又去给冷将军陪葬,这值得么?”
司马非显然是被愤怒与悲伤冲昏了头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目光呆滞地盯着王谭,忽又道:“哼,袁哲霖给我送了把刀来,我没道理不去用。冷千山用一本折子害死勤儿,我就连参十本八本,看他有几个脑袋!”
“元帅,你这样就中了人的奸计了!”王谭道,“请三思!”
“不用三思!”司马非道,“袁哲霖他能有多大的能耐?他指望着我替他收拾了冷千山,他好来对付我?哼,看老子整死冷千山,再来收拾他这个小王八蛋。”他一边大步走一边吆喝:“孟虎!曹彪!苏阳!到议事厅等我,你们做将军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手下的几个副将参将解散完了士兵,远远的站着没敢走。骤然听到这一声喊,都愣了愣。然而司马非已经甩开大步朝议事厅去了。他们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议要不要跟上。但司马非才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对王谭道:“你快去把那本名册拿出来,我们好联名参劾冷千山那帮龟孙子!”
“元帅,这可使不得!”王谭踉踉跄跄地追上去,“这个当口儿上,如果你和冷将军斗了起来,岂不是给了对岸的樾寇可乘之机?就算把孟副将、曹副将和苏参将都调上来,顶替冷将军、向将军他们的位子,一时之间,也难以管束得住他们手下的士兵啊!元帅一向都是以大局为重,这次也请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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